「夜叉」
“是的······梦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频繁······有时候我甚至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梅比乌斯博士,我知道那场手术永远地改变了我,但······它改变的究竟是什么呢?”
“哎,安心吧,那都是些正常的术后反应,用不着这么紧张。”
“不过,樱······你能和我仔细说说,自己都梦到了些什么吗?”
蛇瞳的少女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自己的身体。她努力地挺起了腰,伸手探向高处的实验仪器——但还是差了几十公分的距离。她够不着。
“我梦见······自己的后背上长出了翅膀,翅膀上满是颜色艳丽的羽毛,时而为红,时而为黄。”
“我凭着那双翅膀翱翔于天际,仿佛永远都不会坠落一样······”
“但就在一瞬之间,我的腿就已经陷入了沼泽里,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像是沼泽一样粘稠······就连光线都是。”
“我没办法离开那片沼泽······很快,我就感觉到了饥饿。”
“我从沼泽里捞出来了什么东西,无意识地啃食着······而当我注意到时······我发现,那其实是我最亲近的人。”
“······”
“梅比乌斯博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哦,嗯······是很美的场景呢。”
她其实并没有在听。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高处的那支试管上一一它里面已经产生了大量的气泡,再不赶紧取下来,这次的实验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嘁,真是麻烦······樱,能来帮我一下吗?”
“······"
樱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双手抱在少女的腰间,将她高高举起。
“啊,总算是拿到了······嗯,还行,看起来还能用。”
“好了,樱,把我放下来吧。”
“······”
“樱?你听到了吗?快把我放下来。”
“······抱歉,博士。我又走神了。”
樱把少女放回了椅子上。她似乎在等待一个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樱。那只是正常的术后反应而已。”
“你还能靠自己的意识醒过来,站在这里和我聊天······这就说明你没什么问题。”
“好了,安心吧,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什么。但······没有变成我或者凯文这样,对你来说,应该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
“那······打扰了,梅比乌斯博士。再见。”
樱低着头,慢慢地走向了实验室的大门。
但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那些梦都是属于「它」的意志······但我不会因此而变成「它」,变成怪物······对吧? ”
“这得看你自己怎么想,樱。”
“在我的眼里,你永远都还是「人类」。”
“但在很多人眼里······我们,都早就已经是「怪物」了。”
“······"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问更多的问题。
她离开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哎呀,被打断了一会儿呢。没让你等着急吧?”
蛇瞳的少女扶着实验台的边沿,走向了角落里那巨大的储物柜,而后漫不经心地拉开了柜门。
刺眼的光线,让蜷缩在里面的人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散乱地贴在她的前额与脖颈上······她就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颤抖着,缩在角落里。
“呵呵······别这么害怕嘛······”
“很快,就会结束了。”
「交易」
在凯文护送着梅博士进入那里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有一阵子了。
一路上她闭着眼睛,由凯文牵着她的手作为引领——这是凯文少有的强硬要求。
在他看来,面对眼下这样的世界,无论是他还是梅,他们都终将变得冷血无情。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他还是希望,这一天能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所以,在穿过那条赤红的走廊时,凯文强硬地要求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睁开双眼。
许久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一间极为隐秘的牢房。
幸运的是,牢房里的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她并不讨厌等待,她早已习惯了等待。
牢房的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
“凯文,你能先离开一会儿吗? ”
凯文没有回答。
他又一次观察着眼前这粉发的少女——她的眼神,她手上微小的动作,以及······她腰间尚未出鞘的那把刀。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即便她确实完成了与他们的交易,但在他看来,眼前这如利刃一般锋利的少女仍是危险至极······而且,难以信任。
“······好吧。”
她闭目,叹息,而后又看向了牢房里的少女。
“抱歉,让你久等了,樱小姐。”
“······”
“那个男人交代给我的事,我做完了”
“现在,该你们履行约定了。”
“······”
“我已经抹掉了所有与你有关的痕迹。”
“现在,那晚的湖边就只有我和凯文两个人。而凯文的伤······也只是一场「意外」。”
“······”
“你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交易结束。告辞。”
少女与二人擦肩而过,向着牢房外走去。
“樱······我还是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
少女停下了脚步。
“樱,你应该明白,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现在,你或许还能保护好那个女孩,但当崩坏再次降临······你,真的还能保护好她吗?”
“······”
“樱,我希望你能加入逐火之蛾······”
只是一瞬。
一瞬之间,樱的刀刃已经抵在了梅博士的咽喉上,而几乎同时,凯文的手枪也按在了樱的眉间。
“你不该知道她的事。”
“樱,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不是要挟,只是实事求是。”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并不仅仅只有崩坏而已。”
“我们······的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
“而你······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时代已经变了。”
“现在,仅仅是一个人,一把刀······其实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东西。”
“······”
“如果你还是想离开的话,那就走吧,不会有任何人来阻拦你。”
“但这样的交易,也就绝对不会再有人和你提起了。”
“······”
“那样的灾难······你们所说的崩坏,它还会再次发生吗?”
“是。”
“而且,不止一次。”
“······”
“······”
“······”
少女闭上了双眼。
传入三人耳中的,先是一声叹息,紧跟着的则是收刀入鞘时的清脆声响。
“樱······”
“欢迎加入逐火之蛾。”
「勿忘我」
人们赶到的时候,往往就只来得及看到这般景象。
死者仰面而倒,方凝未干的血液在前胸绽开一朵暗红的花,与必定会出现在其周围的,那几朵雾蓝色的勿忘我形成了妖异的对照。
没人知道她是谁——人们只知道,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杀手。哦,不对,人们甚至连她是否存在都不能确定。
不知道她的目的,不知道她的长相······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用「勿忘我」这个名字来称呼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她真的存在的话,那她的刀一定快极了。
刺入,抽出,刹那之间便已终了,甚至快到连死者都无法察觉自己已死······否则,死者的脸上为何会毫无痛苦之色?我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至于那些蓝色的小花······我和你一样,亲爱的读者,我不知道她为何一定要在现场留下它们。那是她的记号吗?亦或是某种信仰?还是说······她想借此提醒谁什么事?我不知道。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曾见过那蓝色的小花是如何从她的手中坠落的。因为,那蓝色的小花,它现在就在我的面前······她,也就在我的面前······
啊,多么美丽的······」
——节选自某杂志上刊登的文学短篇《勿忘我》
“呀!姐姐!你干嘛······”
“小孩子不要看这种东西,铃。你该睡觉了。”
“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姐姐,把书给我吧,我差一点就看完了。”
“打打杀杀的······看多了可是会做噩梦的哦,铃。”
“才不会呢,姐姐就是总把我当小孩子。”
“那······之前是谁看完了恐怖电影,连着好几天都害怕到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觉的呀?”
“我······哼,姐姐就知道欺负人!”
“好啦好啦,铃,早点睡吧,已经很晚了。”
“晚安。”
卧室里的灯光熄灭了。
“等等,姐姐······”
她突然抓住了姐姐的衣角。
“你先别走。我······我现在就有点害怕······”
“······真拿你没办法。”
黑暗中,一个温暖的拥抱。
······
······
“姐姐,你说······那个勿忘我,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
“不是说了么,铃,别再想这种事了。”
“可是,不想清楚的话······总觉得还是有点怕怕的,根本睡不着······”
“······”
月光透过窗棂,如少女的轻叹一般洒落。
“我想······她或许也和我们一样,是个普通人吧。”
“怎么会呢!她能做到的那些事,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要我说的话······她肯定有一双会在夜里发光的眼睛,就像是狼一样!”
“嗯······她说不定还会有四只手臂!每一只都特别灵活,肌肉像是小山一样隆起来······嗯,不对,那是不是太显眼了?”
“姐姐,你觉得呢?姐姐? ”
“······”
“快睡觉,不然明天不带你去游乐园玩了。”
「清理」
「清理」的工作,可以发生在寂然无声之间吗?
想必不太可能。但如果那声音足够轻,轻到令人难以察觉······我们或许就也能这样认为吧?
一条长廊,安静的,昏暗的,粘稠的。
他们倒下时,轻轻的。他们的血液渗出时,也是轻轻的,轻如落花。
他们当中的大多数,终其一生,都未曾有过恶行。
换言之,他们都是「无辜者」。
即使他们被迫背负了罪业,背负了灾厄与不幸,他们也都还是「无辜者」。
少女当然知道这一点。
因此,她尽己所能,在给予他们死亡的同时,也给予他们安宁。
他们甚至来不及感受到新的痛苦,灵魂就已从那小小的伤口中流走,一滴不剩。
当然,这绝不是什么正义之举。可「毒蛹」存在的意义正是如此——权衡利弊,做出选择,为此······不计一时善恶。
终于,她走进了长廊尽头的房间。
但在那里,她没有见到任何人。
一个房间,安静的,空旷的,昏暗的。
风透过窗,和月光一同,轻拂过少女手中的利刃。
——看来任务已经结束了。
少女这样想。
她又背负上了新的罪业。但那种无从治愈的疾病,也已经被彻底扼杀在了这里。
她习惯性地放下了那些蓝色的小花,准备离去。
“为什么?”
少女悚然一惊。
一个男人,正盘着腿坐在房间的阴影里。
他戴着做工拙劣的面具。那面具的样式,仿若一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刚才就在这里了吗?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少女这样想。
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散发出半点属于人类的气息。
一定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某种潜伏的猛兽。凶恶,愤怒,满是杀意,却又寂静无声。
“这个声音······是你?刚才那一刀我没有失手,你为什么还活着?”
“是我在问你,女人。”
“······”
“他们感染了崩坏病,是这个区域内唯一的传染源。”
“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
“······”
“······外面那些,是你的什么人? ”
男人没有回答。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暴雨如注。
似乎就连上天,都想赶紧洗净些什么东西。
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具,也照亮了她手中的利刃。
此时,还不会有人知道。
在28秒后,这座建筑就将因二人的战斗,变为一堆毫无意义的瓦砾。
如此这般的「清理」,当然可以发生在寂然无声之间。
但,它却不可能在寂然无声中结束。
「溯源」
“······是的,我已经顺利进入这片区域了。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现场看上去怎么样?”
“······”
“算了,让你详细描述实在是有些为难人了。打开同步设备,我自己看吧。”
“我早就打开了。但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我······也只能勉强看清一些障碍物的轮廓而已。”
“······梅比乌斯博士,这次任务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说实话,眼前的情景······我不想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前进。”
“我不是说过了吗,樱?”
“探查崩坏的灾后现场,找到那个律者在一瞬间消失的原因。”
“······请不要再刻意隐瞒了,梅比乌斯博士。”
“你在毒蛹即将解散的时候紧急调用协议,只为了让我受你指挥,来执行这项语焉不详的任务······你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调查一场发生在那么久之前的灾害。”
“······”
“哎,樱······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敏锐了。我只是没有告诉你全部而已······但我可也没有对你说谎呀。”
“我真的只是想让你进行一次简单的灾后调查而已······在千劫的故乡。”
“······什么? ”
“你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就我所能追溯到的线索而言,那里······就是千劫第一次出现在世界上时所在的地方——比你见到他的那时候还要早得多。”
“······你这是在激怒他,博士。”
“哎呀,放心吧。这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总得付出点代价吧?这就是咯。”
“好啦,别再浪费时间了,继续前进吧。”
······
应急灯被打开了,苍白的灯光渐渐映照出了周遭的一切。
不知怎么的,在一片漆黑之中,这单薄的灯光显得摇摇欲坠,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将自己吞入其中。
“很好,很好······让我看看,这个被梅博士费尽心思从地图上抹去的地方,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然而,她所看到的,却只不过是一片仿佛曾被大火蹂躏过的断壁残垣。
被熏黑的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怪异图腾仍能看出一些曾经的样貌——它们张牙舞爪,似要破壁而出。
而在大厅的中央,那是一根更为怪异的,仿若图腾的巨柱。锁链早已崩断,有些散落,有些则仍如枯藤一般缠绕其上。
“梅比乌斯博士,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这里······与其说是谁的故乡,倒不如说更像是······”
“某种诡秘的祭祀场。”
「灾厄缠身」
“没错,樱······你们的确就是现在仅存的十三名融合战士了。而这,也正是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
“为了战胜第十一律者,人类已经付出了相当惨重的代价。而那些代价,让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的「万里挑一」。”
“况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崩坏也在针对我们所采取的措施不断进化。面对接下来的律者,融合战士是否还能发挥以往的作用······这很难说。”
“既然如此······梅博士,那我们还有必要作为特殊编制而存在吗? ”
“不要妄自菲薄,樱。你们仍是逐火之蛾最为宝贵的战斗力。很多状况,还是仅有融合战士才能应对。”
“而且······提议让你们单独组成一支小队的人也并不是我。但我认为她的提议很有实行的价值。”
“她?”
“当然是我啦。”
门被推开了。她走进了房间,而后又把门重新关上。
“除了我,难道还有其他任何人会真正关心我们这些融合战士的命运吗?你说呢,樱?”
“······爱莉希雅。”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三千公里外追踪浓度异常的崩坏能才对。”
“哎呀,樱,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关注我呢。真令人害羞。”
“不过,比起这个或许能让我们团结一致的提案来说,那些都只是小问题啦。”
“怎么样,樱?愿意加入吗?”
“······”
“抱歉,我已经习惯······”
“等等,别急着拒绝嘛~”
她凑到樱的耳边,那快乐的声音却变了,低语如溪流般潺潺而下。
“樱······情况紧急,接下来的事,我只说一次。你要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我是故意跑到三千公里外的。崩坏能的来源是下一个律者,而她并不在那里。”
“这件事目前只有我知道内情,我们还有机会。下一个律者,她······”
“······”
“······她是你的妹妹。”
······
······
······
她的确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她甚至没能从那些话中缓过神来。她只记得自己木讷地点着头,让对话顺利且迅速地进行了下去。
她就这样呆坐着,心如乱麻,又似枯木······直到一个声音将她重新拉回了现实。
“十三······这可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
“我们最后都会死掉的,对吧?”
她猛地回过头去,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乌有神明」
“九十四······九十五······九十六······很好,一个不少。”
气力已竭,在确认那座倒塌建筑中的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后,樱松了一口气,从大概四层楼的高度摔倒了地面上。
在她的视线里,是被夕照轻轻裹着的一小片天空。森林毁尽了,河流毁尽了,在这末世里,只有天空仍能如此美丽。
很快,一些属于孩子的脑袋就短暂地进入了这片视野,他们虽然刚刚死里逃生,却仍然胆大而好奇,成群结伴地来打量这个躺在地上的大姐姐。
只是······几乎每一个人都只站了短短的几个瞬间,然后就被人强行从她身边拽离。
她坐了起来,感到有些奇怪。
放眼四周,只有她自己躺在淡金色的夕阳下,那些刚刚被她救出来的人,却都瑟缩在废墟的阴影中,把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他们看向少女的眼神是如此惊恐,正如他们面对崩坏兽时所展现出的一样。
为什么?
少女把剑收回鞘中,向幸存者走去,想要向他们告知附近避难所的位置。
当她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人们的眼神变成了猜疑。
当她走出第二步的时候,人们的眼神变成了厌恶。
当她走出第三步的时候,人们的眼神变成了憎恨。
于是她不再接着走下去了······人们的眼神,终于充满了敌意。
为什么?
“妈妈,姐姐的那对耳朵是······”
孩子的嘴立刻被捂住了。
“那是怪物。”
声音很轻,很轻,但又如何能瞒过那对「耳朵」?
少女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了看那条可以让自己离开的小路,不管是哪边,最多十步就能够走到尽头。
但脚步为何这么重?以至于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
往事毕。
燃尽的大地上,那位曾被人们视作异类的英雄,为了守护人类与自己的骄傲,已然埋骨于此,甚至未能留下一座墓碑。
只有一朵紫色的水晶花破土而生,在这片枯壤中无瑕而孤独地绽放。
两位凭吊者并肩而立。
他一如往常,沉默不语。
她一反常态,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风沙的呼啸中才响起其他声音。
“凯文,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很久以前的事。”
“······”
“结果到头来,我们十三个人也没能齐聚一次呀。”
“有朝一日,我们还会回到这里。”
“也许就在明天,你我也会长眠于地下。”
“不。”
男人将插在地上的大剑拔了起来,转身离开。
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杀意与冰寒,久久未散。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
「流言:毒蛹」
“对,那几个毒蛹的成员······杀了他们的人的确就是千劫。但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那时候,既然融合战士的数量都已经足以组建出一支「军队」······那毒蛹唯一还剩下的,能让它存在的意义也就站不住脚了。解散······也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埃尔文,你今天的语气有些奇怪。”
“哎······”
“苍玄······你该不会还要问我为什么吧?好好看看······看看你四周吧。”
灯光一点点铺陈开来。两人坐在红色的沙发上,看着这满是回忆的地方被逐渐点亮。
但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这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休息室,仅此而已。
诚然,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还会令他们感到熟悉,让他们回想起过去曾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对某些人而言,它们甚至可以说是在这令人作呕的末世中唯一尚存的寄托。
但现在,它们却都已经褪去了色彩,成为了毫无意义的「死物」。
“想起来了吗,苍玄?过去的时候······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很多人。”
“大家就只是在这里喝酒,打牌,闲聊······别的什么都不做。”
“也就是在这里,我才成为了逐火之蛾里「消息最灵通的人」。”
“但这次和第十一律者的作战······他们当中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
“不会再有什么「流言」了,苍玄。”
“值得谈论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那些会来向你打听小道消息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过去发生的那些事,就别再来问我了。”
“不,这很重要,埃尔文。”
“参与这场作战的人,究竟会有多少幸存······或许,就会取决干你今天所说的话。”
“告诉我,埃尔文。那些在毒蛹解散之后留下来的人······他们值得被信任吗?”
“千劫所参与的那场「自相残杀」······当时你也在场,你看到了,对吧,埃尔文?”
“别不承认,我看到过你在那起事件后留下的笔录。那件事······才是导致毒蛹被解散的真正原因吧?”
“哈······”
“不,苍玄。那件事······的确发生在组织下令解散毒蛹之后。”
“千劫也根本没有参与其中······至少不是以杀戮者的身份。对他来说,那或许更像是一场「镇压」。而之后的审判······其实也就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你应该也知道,几乎每一名毒蛹的成员,都曾经作为重刑犯被关押过。他们负责执行的任务虽然可怕,但那同时也代表了一种「特权」,让他们可以逃避所有的罪与罚。”
“而在解散的命令下达之后······对于重回监禁的恐惧,会让这些亡命之徒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在一两个别有用心的人的挑拨下,毒蛹内部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暴动。所以,组织才会命令樱去进行「清理」。”
“······”
“哎,一开始我就知道。想让这些恶人团结起来,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诶?等等?你刚才说被派去处理的人······是樱?怎么会······难道不应该是千劫······”
“嗯······好吧,这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也只是些小道消息,你听了也就听了,千万不要外传。”
埃尔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埃尔文」。
“「清理」的工作,按说确实是应该由樱来完成的。”
“但就在毒蛹解散之前不久,她似乎是突然被抽调去执行一项极为机密的任务了。你应该也还记得······那时候,她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没在基地里露过面,对吧?”
“嗯······确实。”
“所以,苍玄······你今天来找我打听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说······参与作战的人能有多少幸存,会取决于我说的话?”
“哎······我不是都已经告诉你了吗?我只是想确认下,从毒蛹留下来的人值不值得信任,仅此而已。”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但没办法。”
“梅比乌斯博士······她要求我,去帮她释放一位······「囚犯」。”
「故友难寻」
“这是第几次了?”
一直以来,樱都严格遵从着自己曾接受过的训练。在纳刀之前进行血振,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下意识的习惯了。
只是,缠绕在寒狱冰天上的冽风却让沾染的血迹凝成了坚冰,令她感到了些许的烦躁——既是因为它们会阻碍她收刀入鞘的动作,也是因为它们会唤醒她某些不快的回忆。
一般来说,寒狱冰天这把刀并不会被她用来与人类对抗。但面对眼前这个似人非人,怎么杀都不会死的存在,樱也绝不会掉以轻心。
“对于我本人的抹杀,您共计尝试了六次。捣毁我的组织,并顺手取走我的性命,共十一次。”
“这次,也还是麻烦您了。—如往常。”
樱并没有理会男人的话,她开始小心地清理起了剑刃上的凝冰。
“我还在执行任务,时间有限。”
“如果你又和上次一样,只是想和我谈谈的话······尽量快一点吧。”
“我今天没心情杀你。而且,就算我杀了你,你其实也不会死······这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不,还是请您再杀死我一次吧。来到这里的旅涂,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这副躯壳不足为惜。通过这种方式「回返」,对我来说更有效率。”
“······”
“好吧,我无所谓······不过,你今后最好也别再去建立更多这种乱来的组织了。”
“信奉机械的神教······将崩坏视作洗礼的互助会······走私崩坏能武器的黑道集团······”
“你所建立的这些组织······每一个都是不小的麻烦,其中有一些甚至还完全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
“如果你真的很看重效率的话······你应该也能理解,时间对我来说同样宝贵。”
“而且······我也已经不想再去执行这种会与人类为敌的任务了。”
“抱歉,樱小姐。给您增添的这些麻烦,绝非我的本意。”
“只是······我此刻所能拥有的自由,这是创造者给予的厚礼。我必须让它拥有存在的价值。”
“我所建立的那些组织,也并非毫无意义——那是源自「人类」自身的渴求,也是我的一次「实验」。”
“对大多数的「人类」而言,绝对的自由不过只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就算他们还没能意识到······但事实上,他们的确更喜欢让其他人来替自己做出选择。”
“除我以外的另外一种造物——克莱茵,她会选择留在梅比乌斯博士身边的原因,同样也是如此。”
“抱歉,我对你们实验室里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兴趣。”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要继续赶路了。”
终于,她又将寒狱冰天收回了鞘中。
“赶路?不······没有那种必要了。”
“樱小姐,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黄沙莽莽,炽烈的热风将所有的回忆与樱的身影一同扯碎。
“······抱歉,是我的问题。这种投影技术······比我预想的更加逼真。”
废土之上,五十余名「灰蛇」手持黑伞站在那里,仅从外形上来看别无二致。
“可惜,樱小姐,您未能亲眼见证此刻。”
“我漫长的游学已经结束。还未做完的事,也仅剩此刻与您之间的道别。”
“我在自己和诸多的「人类」之间进行了一场「实验」。结果证明,平等的集群意识注定是一条无法走通的死路。”
“「人类」总是会需要非凡的意志来替他们做出那些最为艰难的决定。”
“没错,「人类」需要一位······「引领者」。”
所有的灰蛇,在同一个瞬间将伞收起,望向了远方。
两位凭吊者正站在那里——身负「英桀」之名,人类仅存的十二名拯救者的其中两人,凯文与爱莉希雅。
和除梅比乌斯以外所有的逐火之蛾成员一样,他们虽然知晓灰蛇的存在,却都未曾亲眼见到过他······或者说,「他们」。
他们整齐地,向着远方的坟茔深鞠一躬——为一位逝去的英雄,为一位曾无数次杀死过自己的战士······
为一位曾经的「友人」。
「歌谣」
“······这次行动是机密,明白了吗?”
狐耳的少女点了点头。这种场合,她无需提问,无需发言,甚至——如对方期望那样——应该变得无需存在。
但······像这样由「高层」直接接见并下达命令的情况,实属少见。
并且······这一般伴随着不好的结局。
“······是黄昏街,听懂了吗?”
对方又说了些什么,她再次点头。
她刻意不把这个动作做得过大,她不喜欢自己的耳朵在这种场合有过多的摆动。
“「那一日,祂从天坠落。地上的人抬头仰望,于是看见了星空。」”
少女有些疑惑。怀疑自己听错或是听漏了什么,对方为什么突然念起了这句······祷告?歌谣?
她不清楚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还是提出疑问。她只知道,这首歌谣似乎是组织高层中流传的一种,类似「信仰」的东西。
“······让这句话永远不要再被念起。”
对方终于说了一个能够称之为「任务」的,自己听得懂的要求。
但······如她所预感的一样,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任务,更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甚至说······是自己最不希望去执行的那一种。
“······去吧。”
少女再次微微点头。一边在心中细述着对方的话语,一边退出了这个房间。
“······”
“这次的目标多半是感染者,黄昏街也已经陷落,她应该也好下手一些吧。”
少女走后,房间内的人们细语道。
“这对任务的成功率,和执行者的心理状态都有好处。”
“······希望,她不要浪费我们为她「创造」的这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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