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梦」
就要启程了。
这是从未有人行过的路,而他们,则将沿着这样的路,跨越数万年的时光。
而他们此刻所踏的土地,也将从此成为不知能否回返,只能远远眺望的他乡。
“都准备好了吗,凯文?”
“嗯。”
“你刚才睡着了?”
“······苏呢?”
“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到这里来了。”
“······”
“华,在成为融合战士以后,你还做过梦吗?”
“怎么了?”
“我······梦到了梅,梦到了樱,梦到了爱莉希雅······我梦到了所有死去的人。”
“他们对我说,适者生存。”
“这让我憎恨现在的自己。”
“我明白,凯文。”
“但我们活着,绝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他们为我们铺好了路,而我们······则还有机会,能让一切都重新开始。”
“睡吧,凯文······做个好梦。”
“重新开始?不,华······—切,都还没有结束。”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一定会战胜崩坏。”
“······”
休眠舱渐渐下沉,黑暗与寂静将一切都拥入了怀中。
这场长达数万年的征程,开始了。
「裂痕」
“这是背叛。”
“呵呵······华,我们应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嘛。如果这也能算是背叛,那梅博士她不是也背叛过你吗?”
“第十二律者,她已经把我们推到了悬崖边上。我承认,这的确是一场豪赌······但对现在的我们来说,这也是必要的牺牲。”
“再说啦,就算真的如你所想······难道你以为自己就永远不会被其他人背叛吗?”
“······”
“我不知道。但如果那已经是最后的选择······”
“我不会因此而怪罪任何人。”
“那就是啦,我们现在就正面临着相同的状况呢。”
“华,你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做出过决定,对吧?现在,是时候了。”
“跟我一起来吧,华。”
“拯救人类,让我们······毕其功于一役。”
少女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将目光移向了桌面上的黑色立方体。
一个「囚笼」······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当然也知道,那囚笼里关着的是什么。
恐惧,愤怒,悲伤,怜悯······等等,诸如此类。
“梅比乌斯博士······”
少女重新拿起了通讯器。
“我不明白。你在决定达成自己的目的时,从来都不会和任何人事先商量。”
“为什么······这次会是一个例外?”
“还有,如果我答应你······你又想让我把它带到哪里去?”
“你可是和她亲身搏杀过的呀,华。她有多危险,难道你会不清楚吗?就算是我,对她也还是要多加小心的。”
“至于地点嘛······我的私人实验室。「神音」实验之后没多久的时候,我邀请你去过那里,还记得吗?”
“······”
少女没有再做回答。
深呼吸数次之后,她以如临大敌的姿态,将那漆黑的立方体双手捧起。
但直到最后,少女都没能察觉到。
那黑色立方体的某个角落里,存在着一道明显出自人为,本不应存在于那里的裂痕。
少女的判断并没有错。
梅比乌斯······她的确是从不和别人事先商量些什么的。
「流言:神音」
“哦······你想问的是关于她的事。”
“苍玄,我话说在前面······我知道的这些,也只是小道消息,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你可千万不要乱传。”
“嗯,你放心吧,埃尔文。”
“那好······你听说过「神音」实验吧?目前为止参与过的人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精神状况还算正常。”
“对于崩坏能的适应性,基地里恐怕没人能超过她了。凯文?这我还真说不好······不过,你也知道,那个男人······他的强大简直不讲道理嘛······”
“咳咳,扯远了。据说,她虽然没像其他人一样直接疯掉,但在接受「神音」实验后的很长时间里,她也还是总会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声音的具体内容?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只有梅博士有相关记录吧······”
“不过,我听说······那声音可能就是崩坏的意志本身,试图以此来蛊惑人类成为祂的信徒······之类的。”
“崩坏······还有信徒?”
“以前不是也有过吗?在偏远的地区很常见啦。”
“如何灾害都有被神化的可能性,崩坏也不例外。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参与救援的时候,就遇到了一群把崩坏看作神迹的人······搞得我们都很难办。”
“在他们看来,死于崩坏就像是回归了神的怀抱一样,可以借此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净化······嗯?苍玄,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问丹朱真不知道这件事。”
“······”
“那······丹朱在干嘛?”
“她在研究室的工作群里问大家在知不知道这件事······啊,她被梅比乌斯博士禁言了。”
“······”
「挣脱约束」
约束之律者。
以崩坏的力量,创造出拒绝崩坏的领域。这种仿若悖论般的能力,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而人类,也已为此付出了代价。
······
······
弥留之际,究竟是用最后的时间去博取那一线的胜机,还是让自己在一场梦境中安然死去?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中响起。
“这实在是过于残忍了,你不觉得吗?”
“最后一次机会,在死之前,你还可以用羽渡尘的额定功率给自己一场美梦,而时限是······”
“永恒。”
“不······我要以另一种方式来使用它。”
“你会忘记自己今天究竟要守护什么,没关系吗?”
“没关系。”
“你会忘记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你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
“你甚至会忘记「自己」······这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
“······”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在此之前······”
“羽渡尘,第一额定功率······把它拿去吧。”
一个声音消失了。
往昔的种种,亦随之而去。
但少女却因此而变得更为清醒——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哪怕只是一瞬。
······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少女看到紫色的水晶花逐渐将自己包裹,在花瓣的缝隙间,还有一团火。
那团火自天际坠落,似可烧尽一切······连同这死一般的寂静一起。
“你做到了,华。”
“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而现在······”
“一切都将得到报偿。”
「渐行,渐远」
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梅比乌斯已经很少会像这样亲自出现在手术台前了。
但既然眼下的大祸是由她一手铸成的,那将其挽回的最佳人选,自然也是非她莫属。
“博士,您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下这种错误了。”
“我们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才将第十二律者封印,您不会不清楚。但您还是像以前那样擅自进行了研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
“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可以支付的代价了,博士。”
“而如果华再也不能醒过来,后果······恐怕会严重到我们任何人都无法负担。”
刺目的灯光下,躺在手术台上的正是深陷昏迷之中的华。
“后果?呵,能有什么后果?让我死吗?”
“省省吧,他们根本就做不到······而且,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就像你说的一样,苍玄,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可以支付的代价了······我这条命,当然也是一样。”
“而且,非常时期,就是得来点雷霍手段······我教过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身旁的人递过来的器具。
“梅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把这东西制成神之键,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但您的方向,也未必就是正确的,博士。”
“我无法理解······让幸存下来的人类都转化成类似第十二律者那样的,病毒一样的生命体活下去······这和彻底灭绝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
“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又和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有什么区别?”
“······”
“你大可否定自身的存在,苍玄。”
“但你无法否认的是,「人类」这一概念,永远都不会拘泥于某种固定的形式。”
“融合战士也好,圣痕计划也罢······我们早就已经推开那扇门了。”
“······”
“博士,这台手术结束以后,我想带丹朱······离开您的实验室。”
“······”
“好啊,你们想去哪都行。”
“但现在,就给我尽好你身为助手的职责。专心手术,我们还有机会。”
“······是,博士。”
······
······
······
手术台上,华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但很快又因为手术灯而急促地闭上。
“怎么样,华?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梅比乌斯。”
“······”
“试着重新去掌控你的身体,华。它还是属于你的。”
“······”
“然后,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华,告诉我······”
“在「她」附着在你身上的时候,你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
“······”
“······一片漆黑的空间,那里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个小女孩以外······她就坐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在虚空之中哭泣。”
「心理诊疗」
“······我们再来一次。”
“华,你要相信我。如果你始终对我怀着这么深的戒备,我们无法取得任何进展。”
“······”
“我会尽力。”
“那么,再次闭上双眼吧。”
“不要害怕眼前的黑暗,放轻松。”
“然后,告诉我,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冰。”
“我看见了冰,红色的······红色的冰,到处都是。”
“不,还要更早一些。”
“在那些冰出现之前,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
“放轻松,华。我相信你能做到,它们就在那里。”
“你就在那里。”
“······”
“我看见了······游乐场。”
“灯光一圈圈地从我脚下扫过······一个少女坐在我旁边,好像在对我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
“不,华,也不是那么早的时候。再仔细想想。”
“在你把昏迷的千劫送到梅比乌斯那里之后,你并没有立刻撤离。”
“你又回到了那片危险的战场,对吧? ”
“······”
“是的。”
“在面对第十一律者的时候,你不曾退却半步。”
“我们在那里检测到了第八神之键的能量反应。再努力回想一下,华,你究竟用它做了什么?”
“那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你不该忘记。”
“······”
“羽渡尘······第一额定功率。”
“我找到了她,第十一律者······”
“我们战胜了她。”
“是的,华,你做到了。”
“你创造出了唯一的机会,让我们又一次把人类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
沉思良久,少女终于站起身来。但她的眼睛仍是灰蒙蒙的,似有一层雾气萦绕其中。
“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代价······”
少女低头,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又看了看身旁医生打扮的男人。
她的眼神还是颇为空洞,仿佛周遭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毫无实感。
“苏······我睡了多久了? ”
“120个小时左右。”
“不用担心,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欢迎回来。”
“······”
“羽渡尘的第一额定功率······说实话,没有人想到它会对使用者的大脑造成如此严重的损伤。”
“我会尽力帮你恢复,但这需要很多时间······华?你要去哪?”
少女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向着诊疗室外走去。
“我想去外面走走······苏,我们现在还有「外面」,对吧?”
“······”
“嗯。我们的确失去了很多,但并不是全部。”
“······”
少女离开了诊疗室。
她终究还是没能找回所有消散的记忆——那是她所付出的代价,只有这件事她还记得。
所以,她决定用自己的双眼去看,去见证。
见证那场早已落幕的惨剧,见证······曾经身处那场惨剧之中的自己。
「编号:L10-461」
“是的,华。我们的确已经杀死过他上百次了。”
“但,和第十律者的其他个体不同,他似乎从来没有过自我了断的打算。”
走廊里的脚步声以惊人的默契重叠在了一起,很难听出来有两个人在同时走动。
“是你阻止了他,所以我才想让你也一起来看看。”
“L10-461,对吧? ”
“我没记错的话,他所拥有的是死之律者的一小部分能力,而且已经被极端弱化了。”
“可就算如此,我们却还是没能「杀死」他。也许这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
“······确认过他的身份了吗,苏?”
“嗯,你的印象没有出差错。他的确是逐火之蛾的一员——伊默尔,千劫的副官。”
脚步声停下了,少女也随之沉默良久。
又是一个律者,又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吗?
她不知道。
“我们到了,华。”
“让我来吧,这里的权限有些不一样。”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在看到门后的景象时,两个人的动作与呼吸都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刚才被打开的那扇大门,已是这间地下牢房中仅存的事物。
除此之外,一切都已湮灭,只有一条漆黑的隧道,不知通往何处。
“这······是千劫带走了他?还是······”
“······”
“你留在这里,苏。我去想办法阻止他。”
“可是,华,如果真的是千劫带走了他······”
“我相信这件事与千劫无关。”
“但······我希望他最好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件事。”
“所以,苏,请你留在基地里,不要让千劫发现任何异状······我很快就回来。”
「百分之零」
“梅比乌斯博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就是想找你随便聊聊,联络一下感情嘛。”
“来,这边坐吧。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那么见外。”
少女迟疑了一会,然后坐在了那张宽大的长凳上。
长凳没有靠背,也没有坐垫,坐上去并不舒服。
“······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梅比乌斯博士。”
“我知道你不只是来找我闲聊的。”
“哎,别总是那么紧张嘛,华。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聊最近的事而已。”
“我听说······在你身上进行的「神音」实验,似乎终于成功了?”
“······嗯。”
“哎呀,那可真是了不起呢。”
“我没记错的话,「神音」这项实验的技术应该还存在着很多漏洞······生存率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呢。”
“确实出现了一些意外状况。但多亏了梅博士,实验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啊······梅博士。”
“我倒是觉得,真正厉害的人也许不是梅博士,而是你哦,华。”
“你是第一个成功通过Meta-Morph制剂觉醒了超变因子的人,又是第一个在「神音」实验中活下来了的人······”
“华,你说,你会不会······从根本上就与大多数的人类有着某些不同呢?比如说······是什么特殊体质之类的?”
灯光下,这位被好奇心折磨着的学者······她的影子似乎越拉越长,仿若蛇影。
“也许······我只是运气比其他人更好一点。”
少女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她一直都有这个习惯——在讨论关于自己的事情时,她总是会习惯性地低头,避开对方的眼神。
而也就是在这时,少女忽然意识到了某件事。
她所坐的那条长凳······看上去似乎并不只是一条长凳那么简单。
“运气呀······呵呵······”
“我可从来都不相信什么运气。但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还是让我们来现场验证一下吧。”
“验证······什么?”
少女抬起头,视线刚好对上了学者那仿佛蛇瞳般的双眼。
“嗯······其实呀,华,我今天找你来,的确还有另外一件事。”
学者向着长凳上的少女又凑近了几分,闪烁的蛇瞳里映出了少女警惕的神色。
“我这里呢,有一个很有趣的实验项目,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协助。”
“虽然目前受试者的生存率还是百分之零,但如果你所说的「运气」真的有用的话······”
“呵呵······华,我们一定能成功的,对吧? ”
「永劫当身」
华推开门的时候,男人已经站在那里了。
面向铁壁,背对万物,标志性的面具随随便便地扔在脚边。
“我还以为找来的会是樱。”
“千劫,我同样也对那件事感到遗憾。但······你也的确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那,就来吧。”
“······”
“不,不是现在。你误会了我的来意,千劫。”
“如果我是为了向你追究责任而来,那来的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这不是单凭我自己就能做到的事情。”
“呵,你倒还算是个明白人。”
“啊,等等······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的名字······好像是华来着?”
“正好,我这几天一直就想问问你,在你的队长被凯文杀死之前,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
“······"
“你想激怒我,千劫。”
“但我不会对你出手。大敌当前,内斗只会比平时更为致命。”
“那伊默尔呢?他有没有说些什么?有没有求饶?有没有发出哀嚎?有没有向你们······倾吐苦痛!”
“——就像你接下来要经受的一样。”
“······”
“这你或许应该去问凯文。P-21海域上发生的一切,那两百个律者个体真正的结局,只有他才知晓。”
“而且,我希望你能冷静,千劫。你毕竟不是野兽。”
“或许吧······但不会是现在。”
男人终于转过了身,向着她一步步走来。
脚印与灼痕,伴随着男人的怒火,在钢铁铸成的地面上延伸······
然后,男人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华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似乎是在试图避开自己与男人之间,那道足以划分生死的边界。
“已经到这里了吗?”
“第十一律者······她的影响范围还在扩大?”
「千界一乘」
“啊,华!这边,在这边!真是的······你怎么又迟到了? ”
“抱歉,有几个学生的拳法动作一直没纠正过来,耽误了一会儿。”
“哎,你总是这样,除了武馆的事什么都不关心。”
“抱歉······”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赶紧走吧,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
······
“哇······这电影的主角也太帅了吧!”
“守护世界千万年的仙人······我也好想成为像她一样厉害的人呀。华,你呢?”
“我······”
电影刚刚散场,观众们还没有全部走出放映室。
她的朋友似乎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大了许多。
本就内向的少女,感到有些尴尬。
但她的朋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说嘛,说嘛!”
“我······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哎,华······你可真没劲。”
“难道现在的你就不是你了吗?还是说明天的你就不是你了?莫名其妙······”
“啊,算了,快快快,下一场电影又要开始了!赶紧走啦~”
······
······
少女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看着那个「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看着她那过于普通的生活,看着那个「世界」渐渐消散,化为泡影。
“苏,这就是······千界一乘?”
“另一个世界泡中的我······也就是说,我也有变成那样的可能性。”
“······华,不可着相。”
“那是另一个世界。它与我们之间的跨度,或许比时间本身还要遥远。”
“我明白,苏。”
“······谢谢,告辞。”
少女离开了。
“······”
“很抱歉,华。我不能让你继续看下去了。”
男人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手。
那枚被他藏起来的「叶子」上,叶脉仅仅延续到一半便中断了。
“在观测到这个世界泡之前,我也没想到你会因为那种理由成为律者。”
“······”
“华,你是否······真如我们所想的那般坚强?”
「倒带」
“······倒带至49分15秒左右。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
“华还在那间实验室外的走廊里,似乎正准备去追击什么东西,梅博士。”
“······支配之键呢?”
“还在她的手上,但已经断了。”
“······”
“继续倒带,慢放20倍。”
“······”
“47分23秒,一道黑影击断了华手中的支配之键。”
“······”
“慢放160倍,再看一遍。”
“······”
“这······梅博士,击断支配之键的人······是千劫。”
“······”
“然后呢?”
“47分30秒左右,千劫······他检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一截支配之键。”
“而且······录像显示,在千劫的身上也出现了类似超变因子反应的现象,但在47分42秒左右就结束了。”
“可是,梅博士······您不是已经禁止千劫参加与「Meta-Morph 」制剂有关的······”
“······”
听到这句话,梅博士伸手取下了她正佩戴着的眼部疗养仪,起身靠近了屏幕。
片刻过后,她长叹一声,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梅博士,您还好吗?”
“我没事······不用管我。”
“请替我去下达一道指令吧······从现在起,严禁千劫以任何形式接触任何一把支配之键。不,其他的神之键也是······严禁他与任何一把神之键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还有······请让华找时间来我这里一趟。有些事情,我想向她问个明白。”
“不,等等······还是先联络梅比乌斯吧,让她现在就过来······立刻,马上。”
「火」
烈焰,仍未止息。
目之所见,尽是断壁残垣。
浓烟从中升起,混杂着炽烈的火光,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如血一般,如死一般。
“那个……你还好吗?”
华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靠坐在废墟中的一处断墙边,努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而断墙另一侧的人,此刻也同样如此。
“……嗯,我没什么大碍。”
自断墙另一侧传来的回应,是如乐器般优雅而又动人的女声。
似是天籁,似将消散。
“你是刚刚站在舞台中央的人吧?这是……你的演唱会吗?”
“嗯,是的……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烈火烧尽了我眼前的一切,舞台轰然崩塌,观众四散奔逃……我的乐声与歌声……终究还是没能胜过那些嘶吼与悲鸣。”
“……”
“抱歉,如果我能来的更早一点的话……”
——不,即使自己来的更早一点,情况也并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
——自己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一只部队中仅存的,最后一个士兵。
——她很清楚,这样的自己……
“抱歉,我什么都没能做到……”
“可你救了我,不是吗?”
“省略号”
“如果刚刚你没有打断那根坠落的横梁,我或许也就已经像其他人一样,化作这场烈火之中的飞灰了吧。”
“……”
“只是碰巧罢了。”
“但我还是应该感谢你,陌生的战士。”
“……”
华没有再回答她的话。她抬起头,望向晦暗的天空。
——「战士」……如今的自己,还真的可以被称作是一名「战士」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
而能回答她的那个人,此刻却又已经不在了。
一切,都像是这片天空一般。
晦暗,而又阴沉。
“你似乎一直在畏惧着什么,陌生的战士。”
这次,是断墙另一侧的陌生人主动向她搭起话。
“我能感受得到,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你的声音里,有着异于常人的勇气与执着。”
“但……我也能听到你心中的迷茫与恐惧。”
“你……是在畏惧那些火吗?”
“……”
“或许吧……”
华长叹一声,低下了头,看向焦黑的地面。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逃离那里……逃离那些火焰,逃离……她所在的地方。”
“她?”
“……”
华深吸一口气,灼热的空气几乎要将她的肺部融化。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造成这场大火的元凶……”
“逐火之蛾第五小队队长……卑弥呼”
“队长她……她救了我,教会了我如何去战斗,如何活下去……”
“她带我加入了第五小队……给了我新的生活,新的理想……然后……”
“就在我的眼前,她变成了……怪物。”
“怪物……?”
“第七律者,操控火焰的律者……”
“啊,抱歉,一般民众应该都还不知道律者是什么吧?”
“不过……说实话,就连我自己……其实都不是很清楚。”
“……”
“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会是她……变成了那种模样。”
“队长……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她杀了小队里所有的成员……只有我伤势较轻,侥幸逃了出来。”
“她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像往常一样,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她的攻击就毫无预兆的向我袭来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阻止她……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活下去。”
“……”
“哎……”
断墙的另一侧传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对不起,让你回忆起了糟糕的事。”
“我能明白……就像我刚刚所经历的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熟悉的一切,自己所珍视的一切……转瞬之间,便已烟消云散。”
“悲伤、绝望、无助……这些沉重的情感压迫着我,让呼吸都变得尤为困难。”
“直到刚才,我还在反复思考……这究竟是现实,还是一场过于残酷的噩梦。”
“可是,这些火焰在向我诉说——”
“被灼伤的痛苦是真实的,观众们的悲鸣声是真实的这失去一切的,痛彻心扉的绝望……同样也是真实的。”
“而且,我想这或许并不是一件错误的事。”
“至少,我还能想像现在这样……去感受那些悲伤与痛苦,去记住他们的绝望……我的绝望。”
“我无法寻回那些已然逝去的过往……但我还可以铭记此刻。”
“这就是现在的我……还能做的事。”
“……”
“抱歉,我说的可能有点多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一不小心就说很多……”
“不,你说的……没错。”
“既然我还活着,那就一定还有我能做到的事,也有……”
“我应该去做的事。”
“你要走了吗?”
“嗯,我要回去队长那里。”
“我想当面问问她……那副躯体里的人,究竟是她,还是那名为「律者」的怪物……”
“我想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去拯救她。”
“……”
“一路小心,勇敢的战士。”
“嗯。”
“你也不用担心,救援队应该很快就会……”
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周围喧嚣的燃烧声,不知何时,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寂静,如死一般。
她望向远方。透过烟尘,她隐约看到白色的冰霜自远处延伸而来,在焦黑的地面上结出了一朵朵细小的冰花。
她起身,向着远方跑去。
但这次,她又晚了一点。
在她赶到的时候,烈焰早已被无数的坚冰贯穿。
再无烈焰,再无声息。
「雏鸟与蛇」
「划拉——划拉——」
空旷的实验室里,只有手术器械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回荡着。
梅比乌斯正独自一人在清扫着昨天的「战场」。若是换做以往,她的动作绝对会比现在更加的轻柔。但在经历了那样的苦战之后,就算是她,多少也显露出了一些疲惫。
那毕竟是……关于侵蚀律者的实验。
但在回想起华的表现时,梅比乌斯的嘴角还是会忍不住向上扬起以一个愉悦的弧度。
当然,通常来说哦,在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会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万幸的是,此时的实验室里就只有她一个人。
丹朱和苍玄都已经离开了,而克莱因则正忙于准备接手「黄金庭园」所需的各种事项。
不过这次,她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
实验所带来的兴奋感终于有所褪去,而身体最为真实的感受也在此时一一浮现。
她倒吸一口冷气,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她极用力的呼吸着……然后用尽全力,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服。
腹部的伤口,可谓是触目惊心。除此之外,她的手臂上,大腿上……到处都遍布着黑色的纹路。
这些,都是侵蚀之律者所留下的「伤」,或者说……「毒」。
梅比乌斯……她的确是从不和别事先商量些什么的。
在她的眼里,最优秀的实验体,当然是随时随地都会愿意接受实验,永远都不会反抗,也不会畏惧的那个人——也即是,梅比乌斯自己。
只是这次……很可惜,侵蚀之律者似乎对梅比乌斯抱有很大的敌意。使得她不得不将目光投向华——那个和侵蚀之律者一样,看起来懵懂而又青涩,满是迷茫的少女。
而且,虽然梅比乌斯并不相信所谓的运气,但她不得不承认——华的运气很好,的确很好。
侵蚀之律者很快就接受了华的存在,这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与力气。
它对梅比乌斯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敌意」,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毫无疑问,实验并没有取的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但这也绝不意味着失败。
无论是华的自述,还是梅比乌斯自己观测到的结果,最终都导向了一个相同的结论——在那片虚无之中,的确存在着某种未知的「可能性」。
而这,或许恰恰就是梅比乌斯一直以来所在寻找的「答案」。
想到这里,梅比乌斯突然又恢复了精神。她迅速换好了衣服,来到了隔壁的病房。
……
……
……
“唔……梅比乌斯博士?”
华睁开了眼,看见梅比乌斯正带着少有的,像是关心她一样的笑意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向着床的内侧移过去了一些。
“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来看看你的恢复情况。”
梅比乌斯很自然地撑着床边,凑到了华的面前——这让华稍稍感到有些后悔了,她不该往里挪动身子的。
在呼吸可闻的距离,梅比乌斯仔细地观察着华——观察着她身上每一处细小的变化,由内而外。
“嗯,比我预想的状况还要好。你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可真是越来越强了。”
“当然,痛觉还是有的。不过……为了我们的明天,稍微忍耐一会儿也是可以接受的,对吧?”
“毕竟……人类要是灭绝了,等待我们的明天,就不只是疼痛那么简单了。”
“所以,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我会倾尽自己的权利。”
“你也一定会的,华……对不对?”
“……”
“梅比乌斯博士,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啊……”
梅比乌斯忽然凑到了华的目前,蛇瞳中倒映出华正在躲闪的眼神。
“当然是来找你继续昨天的事啦。”
“……”
“我们的实验课还没结束呢,华。”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我还需要你……进一步的协助。”
“……”
华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什么时候?”
“现在。”
「舞会」
“……嗯,澳洲的形式确实也越来越严峻了。你下次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保护好你自己。”
“放心吧,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会保护好她们的。”
“话说回来,残留有人类意识的律者……你确定那不是你的错觉吗?我记得她,你们曾经一起……”
“……”
“……”
“哎,果然是把凯文骗到这里来的呀,爱莉希雅。”
“……”
“……”
华很努力地去听了,但却也只能听到像这样不知所指的只言片语。
没办法,这场舞会实在是太过嘈杂了,而她又离他们太远了。
华站在餐桌旁,手里端着一杯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递给她的酒。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它喝下去——事实上,她现在非常紧张。
她从没来过这样的场合。自己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毫无经验。
所以,她只能挺直身子,努力表现出自己心中「得体」的举止,然后静静等待自己的队长结束与另外两位战士的对话。
终于,在和男人身侧的粉发少女又交谈了几句之后,红发的女人回来了。
“抱歉,华。和他们聊得久了点。”
“没关系,队长。”
“感觉如何,有几个人很搭话了?”
“……暂时还没有。”
“哈哈。其实你刚才可以自己来找我的,顺带和凯文与爱莉希雅打个招呼。”
“诶?”
“别紧张,只是认识一下,没什么坏处吧?”
“而且啊,要我说,你的天赋一点都不比他们差。说不定很快,你就可以离开第五小队,去和他们并肩作战了。”
“队长,别拿我开玩笑啦……”
华摇了摇头,女人则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
悠扬的舞曲响起,流过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好啦,华——”
她接过了华手中的那杯酒,把它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开心一些,别总是端着架子。我跟你说过了,今天是庆祝的日子。”
“舞台马上就要开始了。继续一声不吭的话,可找不到舞伴哦。”
“不……队长……那个……”
“怎么了?”
“我……真的不会跳舞……”
“……”
“……这我确实没想到。”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华。你又没做错什么。”
“倒不如说,即便不会跳舞,你也没有拒绝我的邀请——你比过去的自己又勇敢了一些,不是吗?”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于这场舞会……我们有无数种享受的方式。”
“总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华。”
“去做你喜欢的事,你能做的事……你不一定非得留在这里。总之,学会放松,学会快了”
……
……
……
人生中的第一场舞会,华终究还是没有踏入舞池。
她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着聚集在大厅中央的人们。
他们和着舞曲,跳着轻快的舞步。而她的队长,也和往常一样,很快就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即使离得有些距离,华也还是能看清她盘起的红发和白皙的脖颈。那一抹炽热的红,就像是一团投入人群之中的烈火,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激情。
“……”
“也许……是我表现得太消极一点了吧。队长说的没错……至少今晚,我不应该这么扫兴的。”
“下次的话……嗯,在那之前,先去问问队长愿不愿意教我跳舞吧。也不知道学起来会不会很困难……应该合武术差不对吧。”
“……”
“嗯,下次……一定不能再让队长扫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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